他将我摁在办公桌上，两手用力撕扯我衣服，关键时刻假牙救了我

【本文节选自网文《弱势者的凶险江湖：残疾人生存报告》，作者：陈玉梅等，有删减，如有侵权，请联系删除，图片源自网络侵删】

我做监狱帮教多年，当下又接触到看守所的帮教，我是在Q城看守所见到童祯的。她被羁押在那里，等待进一步的审讯。她的罪名是故意伤害罪，伤人致残，被害人左眼几近失明。童祯见到我时，她有点出人意料地高兴，表示很愿意和我这个阿姨老师谈……

1

我看起来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女孩子，和我的名字“童祯”一样美好。我身高一米七，身材匀称，样貌清秀，尤其一头长发飘逸、俊秀。谁知如此美好的我，却有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，我戴着一口假牙，还有恶臭。

我从小遗传家族基因，有着严重的口腔和牙齿疾病，我很小就开始掉牙。我们家爷爷奶奶和爸爸，都早早掉光牙齿，并长期伴有牙龈溃疡、萎缩，以及牙龈神经发病剧烈疼痛的症状。我六七岁换掉乳牙后，后来已经长全的成牙，摇摇晃晃很不健康。很快，我的牙齿接二连三地脱落，牙医说这是家族怪病治不好。

最令我难堪的是，我几乎不敢张嘴，一张嘴会臭气熏天。这臭味熏得别人很烦，都远远躲开，或者根本不敢靠近我。我拼命漱口、刷牙，每天几遍、几十遍，却一点用都没有。该臭的更臭，不该臭的也臭起来，一个漂漂亮亮、聪明机灵的女孩，被这臭味毁了。

我的口腔里不经意地发炎、溃疡，还流出有腐烂臭味的脓水。牙龈发炎时，我都会连带发高烧，十天半个月的，才能退烧。在我还不到12岁时，我下牙龈上的牙齿全部掉光了，上牙龈上还存留不到十颗牙齿了。我不得不去医院，在口腔科里咬牙模子，装上假牙。

医生说，我这些假牙都是临时的，随着我的成长，口腔结构也在不断变化，要及时更换假牙。我几乎每一二年就得更换一次，直到我18岁，骨骼完全定型后，才不用常常更换了。

难缠的牙病和口腔疾病，纠缠于我的从小到大的生活中，严重影响我的学习和进步。小时候，我的小伙伴们喊我“缺牙”“豁牙”，或者“臭牙”。我的这些短随时掌控在别人嘴里，他们有谁看我不顺眼，或他们心情不好时，随口久喊，“喂，豁牙！”，或“你这个臭牙，臭气熏天的，最好离我远点。”

本来我有亭亭玉立的身材，可是在别人的呵斥声中，我却不由自主地将身躯佝偻起来。随之关闭的还有我的心灵，一如我大半都空空荡荡的口腔，以及因为牙齿缺失而下陷干瘪的双腮。我外貌的先天好条件，都被这些残缺取代了，面目苍老憔悴、身材疲惫萎缩。我自己都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坏。

我从小最大的梦想，就是治好我的牙病和口腔疾病，可是这简直太难了。因为我母亲对我们有口腔遗传疾病的我们父女俩，很憎恶。她一直叫嚣着要和我爸爸离婚，而我爸爸又死乞白赖地拖着不离。我妈妈和我们住同一屋檐下，却各过各的，家里的钱都掌控在她手里。我想治牙，问她要钱，门儿都没有。

2

记得我在读高一那年，在学校寄宿，五月端午节那天，我们食堂吃粽子。热气腾腾的粽子端上饭桌，大家馋得口水直流，直勾勾盯着粽子。吃到嘴里的粽子，软糯香甜，尤其糯米的粒子黏黏的，我的假牙一下子被粘住了。假牙上有一个尖锐的挂钩，就在我再次咬下去时，我的嘴被假牙的铁挂钩，戳的血肉模糊鲜血直流……

我的假牙也随着血落到地上，食堂里所有人都停下吃粽子，他们都看到我的一副狼狈相。有一个很顽劣的男生，咀嚼在嘴里的粽子，来到我面前笑喷了。我满是血污的脸上，被他喷得全是米粒，我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，我转身跑出食堂一个劲地一直跑。

几天来，校园里一直在传着我的笑话，我都不敢出门了。一天晚上我从厕所回来，突然听到拐角处，有个声音，“童……祯祯，你等等……”声音不大，还断断续续的，是个男孩的呼唤。我刚要走，他又叫我，还递给我一个东西，他什么也没说走了。

我回到宿舍打开纸包，一看原来是我那天掉在地上的假牙，洗得干干净净。我这才想起，最近几天我找不到假牙，没戴假牙，只能吃稀饭。还正犯愁，到哪儿筹钱，再装一个假牙。他是谁，我都没看清楚，却帮了我的大忙。

这个男生的举动，使我在这个料峭春雨里，身心都是暖暖的。我的牙龈神经犯病了，它常常会不明原因剧烈疼痛。这种疼痛会引起头疼、耳道疼，以及三叉神经疼。这么多年抵抗牙疼，许多止痛药，在我这里都是失效的状态。这种不明原因、又拖沓缠绵的疼痛，是拖垮和摧毁人的。

在夜晚的校园小树林里，我跑来跑去，试图缓解疼痛，反正也睡不着。总觉得身后有人影影绰绰，跟在我身后，长期被疼痛折磨的我，就不知道害怕是啥东西。

那人突然上前，递给我一只烤地瓜，“喏，你趁热吃了吧，你吃这个比较合适。”我居然神经质地反问，“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个合适？”

瞬间，死一般的沉寂，他好像在屏住气息，我感觉到他的意外。他塞给我的瓜，一下子跑开了。我这才有机会，在夜色中好好看看他，让他给我留下一个美好的少年背影。我不认识他，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，只记住他的背影细长细长的。

奇臭难闻的毛病，大家唯恐避之不及，却有这个少年不嫌我。我一阵冲动想去追他，突然一阵风迎面扑来，我口腔里的臭味，随风飘开。我止住脚步，停顿在原地，一阵阵的疼痛袭来……

3

我的牙龈和假牙之间，是逆反和敌对的，总也好不了的溃疡，材质不好的假牙如刀切般切割牙龈。每次咀嚼都是给我上刑，不得不常常吃流食，这又导致我长期营养不良。好不容易凑钱买个绞肉机，将饭菜搅烂，而味道差极了。我强求自己使劲下咽，忍着呕吐，吃下去补充体能。

寒假即将到来时，学校一如既往开家长会，这是我最头痛的事儿。我妈妈因为我的口臭，很丢人很无脸见人，她是不会来的。我爸爸很愿意，可他的口臭比我要厉害多了，如果他要来的话会臭气熏天，绝不是危言耸听。谁知他真的来了，还戴着口罩来了，我似乎远远就闻到他的臭味。

已经有人认出他是我爸爸，开始对他指指点点，之后各种各样的眼光朝我射来。

我还看到我爸爸想与别人握手，别人立马神经质地捂住自己的鼻子，有人即刻跳开、逃走。这一幕幕使我几乎要疯掉了，我也像那些人一样，逃开了……

我跑着跑着，一下子和一个人撞个满怀，心里恨恨的，真想踹他几脚。他顺势扶住我，我抬头一看没见过，但我能感觉出是他。不由分说，我哭起来：“他为什么要来呀？他连和我商议都没有啊，难道他不知道他是我的口臭爸爸吗？”我一连串地叫喊着。

他惊奇地跟着喊，“他可是你爸爸啊！”

“可是我们都口臭，见不得人的！”

“你们有病，但有病不是你们的错啊！”

“不对，有病是有错的，是一定有千错万错的！”

“这只是你个人的论调。我是尚真，我坚持我的原则，你不要给自己乱定位。”

尚真是高三年级的，高我一级，他是那个一直暗暗保护我的人。

后来他先我一年，考上Q市的政法大学，第二年我也考上了。在这所著名的政法大学里，我俩成为大学校友，这是我倒霉人生里的喜事一桩。本来我不打算考这个学校的，没信心很自卑，尚真几乎是用力拉扯般地督促我。好在我没有辜负他的良苦用心，我这个又臭又糟的缺牙女孩，也成为名牌大学学生。

在大学校园里，尚真公开我们的恋情，他在朋友圈文图说明：我和童祯是臭味相投的一对小情侣，我狐臭她口臭，臭臭相闻臭臭相映，呵呵、呵呵啦。照片上是我俩在一起的自拍照，我们的笑容里，看不到一点臭味……

也不知是大学生和校园里的素质高、氛围好，还是尚真为我起到作用，几年的大学生活我过得很平静。学习和生活都很顺遂，和老师同学的关系不错，大家都知道我的缺陷，却从不说穿。我心里充满感动和感恩，不断努力出好成绩，和尚真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。

4

尚真的父母知道我俩恋爱的事情，特别是我的口病和牙病，成为他们强烈反对我俩的原因。一听我家有遗传史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，恨不得我去死。是的，我也无数次，想过我如何去死的事儿。满嘴的臭味、一颗颗疼痛后，掉落的牙齿，以及他人对我的指指点点、充满厌恶的眼神，活着好怕。

我偷偷扫地、一次次写下的遗书，有一天被尚真发现了。尚真哭了，他说，“祯祯，我知道你难，所以这么多年我不放弃你。选择和你一起走过，我不觉得么，但我就害怕你自己的放弃。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，我和你在一起，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
我生气地大喊，“你可以放弃我呀？”

我明白我的无理取闹，病痛不应该是我的借口，却偏偏又是我的借口。那段时间我口腔溃疡很厉害，左脸颊被一个溃疡面，烂出一个大洞里外穿透。洞口血赤糊拉的，血水脓水渗出，伴有异味。

这个溃疡口严重影响我的容貌，口子还在不断朝我裂开着，我用厚厚的大口罩遮住我的脸。尚真母亲要见我，我知道一定是谈分手的，可我这样怎么能去见呢。

尚真只能转达我的不便，而他妈妈却以为，我是在拒绝她。无论她说什么，我既不反驳也决不能出现在她面前。

伤口完全愈合已是两个月后，我的左脸颊上，那块疤痕留下了。这疤痕是我最明显的昭示，昭示我的疼痛和丑陋。如同一个招牌，我整个人被这块招牌暴露无遗，无处遁形。我直接向尚真提出分手，并让他告诉他母亲，一切都结束了。

他母亲竟然兴高采烈地赶来我面前，夸我是一个懂事明事理的好女孩，还说，“童祯，阿姨祝福你，你一定会幸福的。”我暗自“切”的声音，差点吐出来，但我咽回去了。我转身离开，眼泪不由分说噼里啪啦掉下，掉进嘴里的涩涩的，“杀”得我萎缩的牙龈生疼。

我回到屋里，拉紧窗帘，手里拿着我的假牙。我的上面假牙，因为要挂在剩下的几颗真牙上，有一个挂钩很尖利。我用这尖利的挂钩，在我的手臂、身上和胸脯上划着，血珠一个个从我的皮肤上冒出来。很快，一排排的血珠，瞬间变成红色的小河流淌。

迷迷糊糊中，我割破动脉，在汩汩血流中，我在残存的意识里，将带钩的假牙吞下去了……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尚真，踹门进来，并拨打120及时救我一命。我的假牙挂钩，卡在我的咽喉里，做手术取出。在我住院时，尚真给我一条留言，“童祯，我一直在呢……”

5

在我的供词中，供述如下：……我口病、口臭给我带来的最大噩梦，是马成功教授。他是我大学期间的法律老师，一心想维护尊敬权益的我，报考的是法律专业。马教授是曾经顶级膜拜的人，他结合我情况，讲述的法律条款，几乎是我在这个又黑又臭人生里的灯塔。

教授是我崇拜和敬重的人，我死心塌地追随，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，他是我生命的贵人。尽管四十出头的他，其貌不扬，还有秃头及零散的油腻几缕头发。可在我看来他是高大伟岸的，他不仅给我传业授道，还在拯救我。

我专注于对于如我一样的病患者，研究并根据法律条款，给出相关的保护和维护。我希望在马教授的指导下，写出论文，他夸我这个想法很有积极意义。并表示，会支持我给我援助的，我为自己庆幸。我明白唯有努力出成绩，方可报答恩师，对得起他对我看重。

然而有一天，我在他的办公室里，他突然小声问我，“童祯，我觉得你浑身散发芳香，他们为什么说你臭呀？”我愣了，没弄明白他的意思，有一种很尴尬的感觉，这不是他要说的话呀。我奇怪地看着他，勉强笑笑，没有回他的话。谁知，他凑上来，耸动鼻翼闻闻我。

我不愿意相信我的猜测，可某种不祥的预感，总是占据我的头脑。不久，预感变成事实，我依然是猝不及防的。因为我始终不愿意相信，而事实就是事实，容不得我个人意愿的。我也不想告诉尚真，他总是想保护我，可这是他能保护得了的吗？

马教授耸动着鼻翼，再一次凑上来，抱住我，“多么芳香的祯祯，我好喜欢！”

他将我摁倒在办公桌上，他的嘴嘬上我的嘴，“这是臭得发香呢，多么独特的味道！”两只手开始用力撕扯我的衣服，我试图将他从我身上推翻，而他的身子死沉死沉的。

幸好他没有控制我的手，在我推开他的脸是，我突然灵机一动，我抠出我上面的假牙。这个假牙上有一个小挂钩，是用来挂在剩余的真牙上的，小挂钩顶端的两头是尖利的。

我右手握住假牙，暗暗用手指摸清楚，将小挂钩朝上，照着已经扒掉我裤子的他刺下去。那小挂钩不偏不倚刺中他的左眼，他哎呦大叫，就在他猛烈推开我时，刺在他左眼的假牙，连同他的眼珠子一起掉下来。他眼里的血，喷溅得我满脸满身……

后记：马教授的左眼彻底失明了，24岁的童祯以故意伤害罪，被判处12年。现在，童祯已经进入女子监狱服刑，她的改造情绪比较稳定，对于法律的惩罚，她也安心接受。

童祯的男友尚真，对她不离不弃，抱定等她出狱的决心。每次监狱探视，他都会赶往省城的女子监狱，千里迢迢去探望她，即使每次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。

尚真会在每个月的月末赶去，这样就可以在今天的月末探视一次，等到明天的月初在探望一次。短暂的两天，即可完成两个月的探视，等到下一个月末再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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